Glitter Tears

Chapter 06 尚好的青春都是你

中秋一过，天气迅速转凉，咄咄逼人的暑气逐渐消弭，微风里夹杂着凉意。

明台去港大交流学习一年，这是他第一次赶上中秋节独自在外，于是明镜毫不犹豫的撇下家里两个弟弟直奔了香港。

这天周末，天气正好。

两人连续忙了几个月，难得的小长假如久旱逢甘霖。明楼在露台上晒着太阳看书，不一会儿便睡意昏沉。明诚来去之间倒了杯茶的功夫，明楼便早已神游九天之外。

明诚偷笑着从沙发上取了块薄毯，轻轻盖在明楼身上，转身堂而皇之地喝起了本该属于明大少爷的茶。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

每一天睁开眼看你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要的未来。

于是明楼睁开眼，日光正浓。眼前的青年眉眼低垂正在看书，温暖的阳光热切地覆在他身上，连细微的绒毛都映得近乎透明。明楼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内心渐渐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激荡。他想起刚才在书中读到的一句话——当心灵在说话，理智出来高声反对，是不恰当的。于是明楼决定放弃自己的心灵专制，轻声开口。

“想聊聊么？”

“嗯？大哥你睡醒啦。想聊什么？”

“就聊聊你那一年的经历吧。”

明诚一怔。在法国拿到硕士学位后明楼有问过他今后的打算，出乎明楼意料的是，明诚对自己没有做任何职业规划，而是选择了为期一年的gap year。明楼几乎没有思考就同意了他的要求，以至于家里那个得知阿诚哥独自周游世界的高考生嗷嗷叫唤了整整一年。

“毕竟我缺席了你人生中的这一年，难免会觉得有点遗憾。”

明诚放下书，轻轻挠挠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而明楼则调整了下姿势，伸手捞过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等着对方开口。

“现在想想我当时也是够幼稚的，心里憋着股气和自己较劲。刚毕业的时候觉得自己上了这么多年学，成绩也不算差，但总感觉莫名的手足无措，这让我很惶恐。”

明诚说到自己远行的初衷，脸上浮现了一丝羞赧。

“另外就是，我当时在感情方面也陷入了迷茫。”

“嗯？”听到这里，明楼挑了下眉，示意他展开这个话题。

“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每一个即将面临社会的毕业生，不论多么成熟事故，都会内心忐忑吧。我也不能免俗，或许是接触到的事物越多，越容易迷失自己的理想吧。所以我决定给自己一年时间，逐个解决心里的困惑。”

顾左右而言他，让你交代感情问题你居然跟我谈理想谈人生。

明楼不动声色，听明诚继续讲。那天明诚从巴黎出发，明楼亲自开车送他去了火车站。清朗英俊的青年不知不觉早已与他的哥哥近乎齐高，明楼内心感叹，当年瘦弱敏感的小孩儿如今已成了坚强独立的成年人。

两个人都一直沉默着，直到即将分手。

“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明楼突然开口。

明诚不知怎地，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热之感。

“走吧。你这一出去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谁也管不了了。记住，一个人出门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记得给家里报平安。至于那些想不清楚的事情，不必过于烦恼，慢慢想，大哥给你时间。还有就是，记得回家。”

明楼直直地盯着他，强行掩饰着内心的难过。

明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红了眼眶，他深知明楼给了他最大程度的宽容与理解，于是他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抱明楼。不舍与感激交错着冲击着他的心。

“我等你回来。”

一年以来，明诚去了很多地方，也认识了许多人。遇到过危险，遭遇过困境，当然也陷入过来自他人不顾一切的情沼。兜兜转转，明诚逐渐认识到，自己深爱着明楼这件事情并不可耻，它是一种发乎于情的本能。多年来的惶恐、忐忑，甚至是自我厌弃，也随着时光流逝所化解。唯一留下的，是从未被磨灭的、历久弥新的、对明楼深沉的爱。

迷途漫漫，终有一归。

于是明诚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他坚定了自己的心情。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不论明楼的心情如何，明诚都决定默默守护自己的爱情。不是感恩，无关依赖，而是真正的爱情。

 

“所以说，这位千里迢迢从法国跑来的Enzo，也是你那一年认识的？”明楼适时的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是，当时我在佛罗伦萨研究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建筑风格，然后就认识了。”

“他对你十分关心。”明楼下了结论。

似乎是知道这位意大利情种的心仪对象，明诚心虚得想要一笔带过。

“他当时酗酒，我鼓励他戒掉了。”

明明都把人送走了，干嘛还追着不放。明诚心里腹诽。

自从这位项目对接人来，明诚几乎每天陪着他。白天两人研究工作，晚上明诚尽地主之谊带着Enzo四处吃吃喝喝，以至于明楼一度沦落到和下班员工们一起去食堂喝粥。

不过解决设计工作的前置条件还是领导决策。经过明楼一番深思熟虑，商业产品体量加大了一倍。不出三天，Enzo就踏上了飞往巴黎的飞机。

临行时，Enzo捉着明诚不放，还想再说点什么。明楼坐在车里滴滴按着喇叭，示意明诚抓紧时间撤退这里不方便停车。看着意呆利同胞留下一个失望的背影，明楼心里憋了一礼拜的气终于烟消云散。

“好吧，今天晚上吃什么？”

明楼的手机突然想起来，汪曼春来电。

“曼春。”

对面的明诚有些坐不住了，他不想听明楼和汪曼春打情骂俏，想离开却又觉得现在起身有些尴尬。来自汪曼春的问候又直白又亲昵，明楼似乎也不拿他当外人，毫无顾忌的配合着汪曼春的殷勤，言语间竟然还有余裕朝着明诚挤眼睛。

“好了阿诚，不用琢磨晚上吃什么了。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明楼放下电话，一脸得意。

蛰伏已久的TGK终于有动作了。新上任的社长南田洋子刚刚抵华就烧了三把火，首要任务就是把上一任社长被调离的原因摸了个透，市中心土地的错失使会长藤田芳政震怒，她需要对明氏有充分的了解。各政府部门的山头拜完了，自然要会会不容小觑的明氏集团。于是她托汪曼春安排了一个听起来很官方的场合

——发改委邀请为本地做出重要贡献的企业座谈。

这件事显然是临时起意且秘密为之，发改委除了汪曼春没人知道，但两人抵达饭店时却发现包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接着明楼接到来自汪曼春的电话，说汪芙蕖突然来访要她去接机，今晚没法到场了。

不一会儿梁仲春急吼吼赶到，明明很生气却还要保持微笑。悄声和明诚在一旁咬耳朵，大骂汪曼春跟使唤孙子一样使唤他到底谁才是上级云云。

南田洋子赶在约定时间前的最后一秒踏进了包间，梁仲春满脸堆笑着迎上前去。

不得不说梁仲春是个人才，在某些方面他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任何尴尬的场面在他的润滑下都能和气融融的进行下去。

南田洋子面带微笑向明楼举杯问候：“明先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明楼略直起身，嘴角掀起的弧度如精确计算过一般，客气而疏远，他绅士的与南田轻触酒杯，“南田小姐太客气，能认识南田小姐这么优秀的人，明某感到十分荣幸。”

“我听汪处长说了，明先生是地产界的一颗明珠。有幸在此会面，是我TGK之幸。”

明楼饮空手中的酒杯，示意明诚再续一些红酒。明诚会意，正准备起身去取醒好的红酒，却被南田拦下。她伸手递过酒杯，欲将自己杯中的红酒匀给明楼，“明先生不介意吧？”

明楼瞬间了然，嘴角的弧度向上掀了一度，“……我来，就是为了分一杯羹。”

两人再一次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

南田虽是个异乡人，但做东请客的礼数确是十足十的地道。晚餐结束，按照一条龙的流程，所有人被带进了KTV豪华大包房，一人配一个公主，专门陪唱歌、行酒令。

明诚在国内还没见过这种阵势，小脸紧绷绷的，死死盯着明楼。奈何自家大哥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一改往日持重的风格迅速融入环境，和其他人玩起了骰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明诚的局促。转头看看那边，梁仲春搂着小妹一脸陶醉对唱着情歌，美得不知自己姓什么。

“阿诚君，久仰，你在政府各部门很有名。”南田凑过来在他耳边说道，梁仲春的破锣嗓子是聊私事最好的屏障。

明诚抬眼，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打听过你，你的履历非常漂亮，而且很多人都对你赞赏有加。”南田的表情带着些别样的意味，“但我听汪处长说，你在明氏，只是个综合办公室的负责人而已。”

“一个明明可以做首席运营官的人才，却只是个秘书，未免大材小用了。”

“你想说什么。”明诚冷冷地看着他。

南田没有继续说下去，挂着微笑的表情反而显得十分无辜。

“阿诚！来！”明楼在一旁招手大声喊他。

明诚闻声走过去坐在明楼身旁。桌子摊着两枚骰子，一面三朝上，一面四朝上。周围男男女女们大声欢呼起哄，明诚不知到底是玩了什么游戏让他们这么亢奋。

恍惚间，明楼带着醇厚酒气的嘴唇凑了过来，按着明诚的后脑直接亲了上去。

明诚觉得自己的脑袋当机了，周围嘈杂的歌声和欢呼声仿佛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五感只剩下了唇间的触觉。明楼的嘴唇柔软濡湿，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吻，但是吻得明诚如雷轰一般浑身都僵硬了。他大大睁着眼睛，仿佛一只受惊的鹿。眼前的明楼双眼带着笑意，发丝有些凌乱的垂在额头，桀骜而潇洒。

“对不起，在玩‘七八九’，我刚才摇到了七，在场的人必须挑一个亲。”明楼搂着明诚伏在他耳边轻声解释，本就被吻呆了的明诚被这犯规的气声搞得更是晕头转向。

这个景象落在南田眼里倒是饱含深意。

明诚坐回了南田身旁，面色不善。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的话，毕竟在明家，你似乎没有地位。”南田见势追击，她感觉得到，刚才明楼过分的举动已经让明诚内心松动了。

“我拒绝。”明诚面无表情回答她，“南田社长，利益是不会被分享的，更何况是荣誉和尊严。”

南田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说话。又过了半晌，南田做了最后陈述。

“我希望和阿诚君之间能够建立多一点沟通和了解，我的提议始终有效，你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

“或许你说的对，但现在不行。”

“没关系。对你，我有的是耐心。”

明诚有些愠怒的走到角落边的单人沙发，坐在那摆明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南田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表情，那是略带自负却又志在必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