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itter Tears

Chapter 05  都怪这花样年华太美丽

垂死的雨季鼓噪喧嚣，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劈啪作响。明诚举着一把破烂的黑色雨伞蹲在路边，雨滴溅起的小水花打湿了他的双脚。一路车队从空旷的马路尽头快速驶来，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吓哭了行人怀里的婴儿，引得一同受惊的母亲阵阵咒骂。

脆弱的城市下水系统一时间难以消化掉强降雨带来的积水，高速转动的轮胎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雨如帘幕般朝着明诚劈盖而来，幸得他伸手敏捷，雨水只轻微打湿了他出门前新换的短裤。领头的车是一辆贴着蓝色镭射反光膜的玛莎拉蒂，后面陆续跟着三四量等级相当的豪车。明诚发誓他看到了头车司机一直挂着讥笑在看他。

车队疾驰经过，明诚无奈地叹了口气，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工作最近遇到了重大难题。市中心地块在被明氏集团拍到前，还有个上家。政府拿着上家做好的概念方案和几百个回迁户签了拆迁协议，明确约定了补偿面积和户型。明氏的设计方案与和原方案只要有一丝差别，政府就会面临巨大的违约风险。

明诚拿着从拆迁办公室要来的设计图无语问苍天，如果按原图设计，明氏的全部投入将会付之一炬，如果自行设计又要迁就政府协议，远在欧罗巴的设计团队不死恐怕也得掉层皮。

他已经在办公室里连续加班了三天三夜。思及此，苦恼地忍不住又耙了一下头发，感觉自己年纪轻轻恐怕要发际线难保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面前，副驾驶的玻璃落下，露出了明楼标志性的背头。

蹲在雨里的明诚活像个被人遗弃的幼犬。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被蹂躏的无精打采，额角的发丝东倒西歪，头顶的发旋翘着几根呆毛，唯独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还发着光。明楼看着心头一紧，招呼他赶紧上车。

明诚把雨伞戳在脚底，坐在副驾上有些局促，自己的形象和身边这位衣冠楚楚的霸道总裁相比，实在是格格不入。

水洗得发白的T恤衫上明晃晃的印着“The last clean shirt”,百慕大短裤上可疑的湿痕是玛莎拉蒂车队的杰作，明诚轻咳了一声开始扭头望风景，然而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吧，刚才去政府拜访有些耽搁了，现在去吃饭。”

“不用了，天气不好路况也不好，总部派来的同事们恐怕要迟到了，我等他们来了一起吃。”

“一起去，找个好地方，就当给他们接风了。”

饭店老板娘是位四十出头的少妇，一头利落的短发潇洒又妩媚，平日里迎来送往把每一位客人都招呼得妥帖，因此生意异常火爆。似乎是一种莫名的缘分，明诚来到此地踏进的第一家饭店便是这里，老板娘一道花生猪手煲瞬间俘虏了这位资深吃货，从此开启了明诚的美食之旅。

两人在包厢里点过菜，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老板娘亲自端着私藏的好茶过来搭讪。如果说明诚是个惹人喜爱的弟弟，那么浑身上下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明楼则是不想让人拿他当弟弟。老板娘一身低胸热裤恨天高，和明楼你来我往讲着荤话。明诚低着头有些脸红，毕竟这种和明镜年龄相仿，作风却大相径庭的女性让他不知道如何自处。

包间门推开，明氏的同事们鱼贯而入，大家互相打着招呼。明诚正偷摸往嘴里送了一块糖醋小排，忽的听到门口有人大叫一声：“诚！”接着，那人大步走过来，一把捧住了他的脸左右两边各贴了一下。贴面礼过于热情，以至于没来得及吐出去的骨头还含在嘴里，咯得明诚瞬间红了眼圈。

“Enzo，你怎么来了？”贴面不够，明诚又被对方揉进怀里。这是一位身材高大、有着一双迷人双眸的意大利人，他褐色的眼睛里蕴着深不见底的水。明诚纵使身材高挑，但在他面前仍是显得单薄了些。

“来帮你，听说设计遇到了困难。”

明诚想要从他怀里挣出来，但无奈对方抱得太紧，只能任由他继续抱着。一旁的明楼早已和其他同事招呼完毕，正沉默地抱胸看着眼前的连体婴。明诚背对着明楼，只能看到呆毛乱翘的脑袋，挺拔的脖颈被碍眼的手臂遮挡，而另一条手臂正盘踞在明诚的腰上。

咳咳。明楼干咳了两下，走上前去。

 “欢迎来到中国。”

看到明楼主动伸手，Enzo不得不松口怀里的明诚上前与明楼问候。两人默契的省略掉了法式贴面礼，不动声色地松松握了下手。

午餐吃得简洁迅速，一行人回到办公室召开工作会议。明诚把Enzo安顿到酒店再折返回来，正赶上明楼在宣布人事任免。明诚任公司综合办公室负责人兼总经理助理，同时跟进设计工作。

在座均安静地聆听，但心思却是迥然不同。

呵呵，世界名校毕业的最后不也就是个秘书么。

切，一个秘书还搀和设计，手挺长。

这小子不就是个捡来的么？

 

汪曼春踏着裸色高跟鞋往会客室走，梁仲春扒着门板听楼道里的咔咔声，很适时的从办公室里蹿了出来。

“哟，汪处长换新口红了，友情评价，颜色不错。”

汪曼春心里一阵嫌恶，轻轻昂了昂脖颈，调整了一下情绪。想不到自己新入手的直男斩，第一个竟然斩了梁仲春。

“谢谢梁处长夸奖。”

“汪处长这是去面试啊，这月第几回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存心找茬。

汪曼春缓缓一笑，“人力资源，双向选择。能者上，庸者下，能找到个可心的不容易。”

梁仲春意味深长道，“哦，那我可就祝汪处长这次能相上匹千里马了。”

高跟落地，款款而去。

HR将简历递给汪曼春，知趣地闪到一遍静候汪曼春发话。

“朱徽茵。”

“汪处长您好，我是朱徽茵。”

整个面试异常顺利，朱徽茵的表现近乎完美。HR心里暗自庆幸，这几个月快要被汪曼春摧残死了。

面试终了，汪曼春轻轻摆了摆手，HR会意退了出去。

“朱小姐，你很优秀。”

“谢谢汪处长。”

“不过很遗憾，我不能录用你。”

朱徽茵感到非常惊讶。

“你先不要着急问为什么。”汪曼春伸手打断她。

“在这工作就是个没编制的合同工，没意思。我雇你，去其他企业工作，开双份工资。”

“这……我还不了解是什么企业，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

“朱小姐，机会不等人。如果这次你没有把握住，恐怕以后在这里你很难再有其他机会了。”

汪曼春半威胁着劝说，耐心所剩无几。看到对方内心挣扎着最终点头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汪曼春满意地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喂，师哥，有件事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下。你那里项目公司刚成立，近期肯定有招聘计划，我这里有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才想推荐给你。”

“是我在上海朋友的妹妹，能力很好的。可不可以帮忙安排一下。”

“好好好，师哥你最好了。等下我就让她把简历发给阿诚。”

“最近忙不忙？来这里还适应么？有时间出来一起吃饭。”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汪曼春笑得瞬间涨红了脸，她用手轻捂住脸颊，嗔道：“讨厌！”

汪曼春流连着挂了电话，对着朱徽茵正色道:“把你的简历发到明氏的联系邮箱，会有人联系安排入职。记住，虽然你的劳动关系在明氏，但不要忘了我也给你开一份工资。在尽可能多接触公司经营的事情，我要随时掌握明氏的动向。听明白了吗？”

朱徽茵恍然大悟，原来汪曼春安排她去明氏做商业间谍，连忙点头称是。

 

梁仲春心情不错，在办公室里驾着腿哼歌。他刚刚帮他亲爱的阿诚兄弟解决了一件事情，阿诚这个人情就算是欠下了，以后需要他办什么事又多了个筹码。HR敲门，一脸惨痛地汇报，汪处长的这次面试又失败了。

梁仲春气得双腿从桌上掉下来，气哼哼地问怎么回事，对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

来自明诚的电话适时想起，骇得梁仲春一惊。他挥手把HR赶出去，匆忙接起电话。

“阿诚兄弟，嘿嘿嘿嘿……”

“梁处长，我托您办的事，怎么样了。”

“在办、在办，已经安排面试了，几个领导再商量一下，就能定了。”

“定了？你们商量好了定我这了？”

“什么？阿诚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汪处长已经找了我大哥，朱徽茵下周一来明氏报到。梁处长，你们这么干不地道啊，我大哥可是知道她来历的，直接安排到我部门了。我托你给人安排工作的事情败露了。你说这算什么，他这就是成心恶心我啊。我算是得罪我大哥了。”

梁仲春一口老血哽住，心里大骂汪曼春胡闹坏了自己的大事，这下可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梁处长，我的身世也不是秘密。在明家我就是个仆人，出来做项目就是为了赚点钱。要是给我大哥惹急了啊，到时候你可别怨咱们的财路断了。”

梁仲春在电话那头吓得声音直发慌，一个劲儿地赔不是，明诚听着忍不住想笑，急匆匆把电话挂了。

很好，气得挂了电话，正好给了梁仲春一个大大的威慑。

“诚，你在生气？”

明诚扭身，看到Enzo正站在一旁，一脸担忧。

“没有没有，在处理些事情而已。”

“诚，如果你不快乐，请你告诉我。无论是什么，都我希望能与你一起分享或是承担。你知道的，你一直知道，我会一直在这里。”

的确，明诚一直知道的。但令人惋惜的是，他和他一样，无论是什么，都希望能与人一起分享或是承担。只是那个人，偏偏是明楼。当年他没能改变自己的想法，现在更是没有回头的余地。

“真的没有，我现在很快乐，心里也很踏实。”

 

明楼在办公室里闭目，明诚带着团队在全力攻克技术难题，他很放心。但解决方案其实很明确，如果在不改变回迁设计的前提下保证投资，就只有加大其他产品的价值。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商业体量。

明诚推门进了屋，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

“给梁仲春去个电话怎么去这么半天。”

“啊，电话早就打完了，有点别的事情耽误了。”

“怎么样？”

“已经吓唬过了。”

“嗯，顺水推舟把朱徽茵再接回来，索性做个双面间谍。梁仲春那边也算是得了个人情，一举两得。”

明诚颌首表示赞同。

“不过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表情很古怪。”

“没什么，都怪这花样年华太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