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itter Tears

Take a bow

【楼诚】Promised Land 现代AU

Chapter 13 他朝风云变幻时

阳光透过窗纱直铺进房间,越过层层叠叠的阻碍,打在平放在桌面的双手上。南田洋子本能般地将身体撤回阴凉处,这强烈的日光令她感到不适。天生脆弱敏感的皮肤被紫外线折磨得有些微微泛红,南田洋子厌恶这里的极端天气,要么阴冷潮湿,要么烈日灼人。正如她对眼前的人毫无耐心一般,既嫌恶又无法摆脱。

此刻,她正在用沉默折磨着高木。时间无声划过,高木如坐针毡,终于鼓起勇气迎上来自对面的视线,却被那蛇一样阴毒的目光蛰得体无完肤。

“我很抱歉,社长。”高木嗫嚅道。

“有什么抱歉的话,去对藤田会长说吧。”

高木深深低下头,强压住内心的不忿,不由放缓语气恳求道:“请您相信我,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你认为还有弥补的意义么?”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来这里才多久,你明白中国的人情世故么,你知道政府和企业间怎么运作么!外资企业想要扎根立足,就必须适应本地的规则。放弃你那套狗屁理想主义吧,需要你低头就要低头,需要你同流合污就要同流合污!”高木啪得一声把文件夹扔在桌上,隐忍已久的愤怒终于在南田洋子不疼不痒的话中彻底爆发,他既为自己怀才不遇而愤恨,又被南田洋子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刺痛了自尊心。

“或许你现在已经对我没有任何信任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那个明诚,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该如此相信他。”空气里回荡着高木凉凉的一句忠告。

南田洋子又一次陷入沉默,只是这一次的沉默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挣扎。她深知TGK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刻,自相残杀是毫无益处的,高木等人在本地的关系网早已铺开,很多工作的开展都需要倚仗他们。更何况远在东京的藤田芳政特意与她通话询问了几个涉事员工的处理意见,起先南田洋子坚持要按照制度开除所有相关人等,但听了藤田的一番话后,又令她落入深深的迷惘。

——南田,为人之道并非总是非黑即白。虽然高木等人利用自己的职权犯下了错误,但这么多年他们远在异乡为了公司打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们深耕多年,根基已深,与其忍痛剪掉这些丰满的羽翼,不如利用这次机会令其为你所用,以此巩固在公司的地位。有的时候,宽容反而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你先出去吧,具体的处理意见我会和藤田会长商量后做最终决定。”

高木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拾起桌上散得七零八落的纸,扭身走出了办公室。

僵持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南田洋子眯着眼看窗外,不知哪一天起,阳光就像是一把利刃,倏地划开堆叠的云层,带着炽热的温度袭击还未来得及脱下棉衣的人们。室内的温度依旧寒冷,南田洋子将手缓缓放在日光之下,却被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惊得一颤。

“喂,事情办得怎么样?”

南田起身走近窗边,直到电话那头结束了冗长的汇报,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波澜。

“好,我会安排进一步调查的。”

 

当精神上极度空虚匮乏时,人会变得无聊进而开始无事生非。明诚独自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远处争吵的一双人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午后的阳光正烈,公园里静得毫无声息,只有湖边的凉亭之下,三三两两倚着几个打着瞌睡的清洁工人。明诚惯例来这里散步,只是今天提前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年轻的男子坐在角落里的石凳上,朝着站在对面的中年男人激烈辩驳着什么,而对方却始终保持着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似是麻木,又有些厌烦。

若是在平日里偶遇这样的场景,只要视而不见回避就好,偏偏今天,明诚却自虐般得怎么也移不开眼睛。青年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与愤懑,他不再咄咄逼人地控诉,清秀的脸庞逐渐暗淡,最终在中年男人缓慢无情的吐字中露出了绝望。

明诚认得那样的表情,就像刘秘书忍住眼泪想要从容接受他的婉拒,就像朱徽茵难耐双面间谍的压力独自躲在天台吸烟,就像为了假装兄弟阋墙明楼对他的冷嘲热讽。 

那天他和朱徽茵并肩站在天台,日光渐暖但风还带着些寒意,朱徽茵难以掩饰内心的消沉与挫败,猛嘬了一口烟发出感叹。

“其实汪曼春是真的爱楼总啊。”

明诚无言相望,对方只是淡淡得看着远处,苦笑着说:“抛开家族恩怨不谈,她不过就是个可怜女人罢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公司经营的事情在她那里不过是例行报备,楼总的生活才是她最关心的。想想其实也挺可怜的,从情感上讲,我很同情她。”

爱之深,熏神染骨,情之切,万劫不复。于汪曼春而言,这是一番苦恋,于明诚又何尝不是。认真的明楼、微笑的明楼、生气的明楼,甚至是撒娇的明楼,一个个过分鲜活美好的场景每天都在眼前播放,真真切切的幸福感让明诚感到惶恐。明明欢喜的无法自拔却又因为无法真正拥有而感到害怕,小心翼翼的隐藏起内心的雀跃,化作拿捏妥帖的客气疏离。就像是深陷无边沙漠的流浪者,面对近在咫尺的清泉绿洲,极度焦渴而不得。

这种既快乐又绝望的复杂情绪交织成一副密实的网,在明诚的心头打了个死结。究竟求而不得与触不可及,到底哪个更让人难过?

手机的声响打破明诚漫无边际的神游,是Enzo发来的行程确认邮件,他将在三日后抵沪,随着总部的设计人员一同前往项目现场。时至今日,执行阶段的投资与可研方案相比发生了巨大偏差,政府给出的规划条件几近苛刻,看似互不相干没有关联,实则暗地里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堵死。

由于城市相对落后,大量人才外流,导致住宅市场库存巨大,但相对而言,人才外流就意味着在外拥有高收入的投资客会看好这片尚未兴起的城市,商业产品的溢价会为项目带来更高的利润。经过前期团队的调研,传统的沿街商铺是目前认可度较高的产品,但在商铺尽可能做足的前提下,用尽容积率的唯一方式,就是将这些大量的剩余面积全部堆砌到集中商业综合体中。

如此一来,正中政府的下怀。这样既可以将财大气粗的明氏资产变相扣留在本土,又能在任期内创下了首个商业综合体项目的政绩。但于明氏而言,整个项目则会命悬一线,要么靠首家且唯一的综合体项目一炮而红,要么饱受市场冷落,在市中心扔下一个巨大的烂尾工程。风险之大,如同悬顶之剑,足底之渊。

明诚攥着设计方案痛心疾首,再这么搞下去,稍有不慎明氏就真要做赔本生意了!倒是明楼老神在在,揽过明诚的肩膀胡撸胡撸他的头发,笑笑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明氏决定做这个项目,就应该做好丢掉这几个亿的准备。况且阿诚啊,通过这个复杂的项目给你积累些实战经验也是蛮好的嘛。”想到这里,明诚更来气,谁要你花几个亿给我交学费,这次一定要把Enzo扣在现场,不把所有设计方案彻底优化绝不放他走。

角落里争吵声已经结束,中年男人早已决绝离去,只剩下形如枯槁的年轻人独自发愣。明诚最后离去前又远远望了眼那个孤寂的背影,心中只留下万般唏嘘与无奈。他闭了闭眼,像是给自己暗示一般,祝福他,也祝福自己。

 

当明楼意识到自己的秘书长最近正在有意疏远自己时,时间已经是Enzo到达的第3天了。此时开车的人不是明诚,公司雇佣的专职司机妥帖稳重得不发出任何声响,在这个燥热的夜晚送他赶赴汪曼春的饭局。虽说明诚作为项目设计的总负责人,参与主持设计优化工作本就是责无旁贷的,但一想起那位像pasta酱汁一样无时无刻黏在明诚身边的家伙,明楼的脸色不由又黑了几分。他不得不承认,明诚的工作能力非常出色,出色到综合办公室不需要这位秘书长亲自坐镇,就能按照规定权限与流程自如运转,出色到他的阿诚可以白天在工地里顶着烈日研讨桩基的承重能力,晚上依旧精力充沛得带领团队扎堆会议室里图纸会审。

明明是自己的同居人,却每天早出晚归不见踪影。对话全靠信息,交流只谈工作,日程排布得合理,文件整理得妥帖,一切都做得近乎天衣无缝,却总感觉像是精神链接被屏蔽了一样,猜不透、摸不着,这让明楼感觉非常不好。

“大哥,今天攻克了一个技术问题。保守估计能够节省成本两百万以上,我请团队吃宵夜,晚点回家。”

本就疲于应付的约会突然变得更加索然无味,风情万种的美人看着明楼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甚至有些烦躁的摆弄着手机,不由有些嗔怪得喊了声师哥。明楼扣下手机,瞬间将面部表情调整回完美的弧度,有些安抚似的拍拍汪曼春的手背。

“不好意思,公司出了点事情,扰了好兴致。”明楼端起酒杯轻轻颔首。

汪曼春面露忧虑,抿了一口红酒,开口道:“师哥,既然说到公司,有些事我想还是告诉你一下比较好。”心下不免有些紧张,又抿了口酒继续说下去。

“梁仲春和阿诚最近走得有些近。是那种不正常的频繁走动,我想他们私下里恐怕是有些关联的。梁仲春什么人你可能不知道,我是知道的,这家伙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阿诚在公司的情况我想你还是留意下比较好,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难免有二心的。”语罢,一双水盈盈的双眼略作无辜的望着他,像是因为害怕自己多嘴而被斥责的模样。

“曼春,这话你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本来想带他来项目上学点本事,没想到正经的没学到多少,旁门左道现在倒是愈发熟练了。多亏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略施粉黛的脸上立刻展开了笑颜,柔软的灯光下衬得汪曼春格外楚楚动人,纤细的手缓缓滑向明楼,试探着捉住,紧握。得到明楼的默许后,汪曼春内心更加雀跃,握着明楼的手,邀功似的想要再多说些。

“师哥你知道梁仲春的腿是怎么瘸的么?”

 

明楼沾着一身甜腻的香气回到家中,明诚依旧未归。蒸腾的热气还聚集在室内无法散去,明楼匆匆冲了个澡,窝在书房里等着明诚。

未知的等待对于明楼来说从不是煎熬。人活一世,大抵是内心总会有千百个欲望,想要去体会、去感知,探究的过程是是艰辛而又迷人的,因此他愿意留给明诚足够的时间,让他恣意生长,让他随心所欲。这样的明诚,挣脱于黑暗与绝望,饱尝过疾苦与磨难,因而比常人更加胸怀希望。他勇敢无畏、正直善良,如同初生的朝阳一般蓄势待发,饱含着无限能量。人们本能般的爱慕这一抹灿烂,也会随着自己的趋光性,不顾一切得向他靠拢,纵使明楼再有自信,也难免心有芥蒂。

现在,莫名的焦躁感像是弥漫的热气一样,无孔不入而又无从排遣,切实的失控感似乎已经蛰伏在周围,让明楼内心感到阵阵不安。这种未知的不安不仅来自于情感方面的失落,也来自于对于明诚目前处境的担忧。

八年前的某个夏夜,梁仲春在一条偏僻小路上被人打了闷棍扔进河里,幸而被凌晨出来打扫的清洁工发现才捡回一条命,只是腿部受到重击救治不及,从此落下了这一瘸一拐的毛病。案发过程中没有目击证人,梁仲春背后挨了一棍跟根本不知道罪犯的模样,加之平日里亏心事做得不算少心里发慌,事情便不了了之。又过了两年,原与梁仲春平级的竞争对手遭人匿名举报,在交代职务犯罪的同时竟一并坦白了雇人攻击梁仲春的罪行。一桩悬案就此告破,而梁仲春也因此阴差阳错的挂上了发改委主任这一美差。

汪曼春的推断十分正确,在这样相对闭塞且幸福感很强的小城市里,一旦出现严重的人身伤害事件,十有八九是蓄意而为的。那么明诚此次被牵扯进童虎的命案,究竟是无意间卷入还是本就牵涉其中呢。明楼用拳头顶着阵阵发痛的太阳穴,似乎除了TGK和汪家以外,他们还陷入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旋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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